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万能青年旅店,《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这一次王兴坚定地站在了资本这一方,他的背后站着一排西装革履的投资人,而投资人的背后则代表着这个星球上最蛊惑人心的东西——金钱。
69元的上市价格,让美团点评成为了中国仅次于BAT的第四大互联网公司,而王兴们的野心并不仅仅止于此:在上市前,美团的很多企宣文章都暗示美团将追随亚马逊,后者达到了惊人的万亿美金市值,虽然依然亏损。
这并不是没有道理,作为一家业务纵横交错,但至今尚未盈利的上市公司,如何让手握真金白银的交易员一次次选择“买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经验主义告诉我们,保险起见你必须要有一个“学习”的对象,而且对方是已经被证明是安全的。
这样的基因王兴身上其实一直存在。
回顾这位新晋数字英雄的创业故事,几乎一直是在“学习”——当然你不得不承认这位来自中国顶尖大学的创业者,聪明和勤奋是其重要的标签——校内网来自Facebook,饭否来自Twitter,而美团最初的业务模式来自Groupon。
如果把中国互联网的创业者进行一个划分,王兴显然不同于张朝阳、马云,前者已经过了“混沌看世界”的时期,但是他们在创新和掌握核心技术的能力上,依然乏善可陈,这一点同样适用于张一鸣,程维——他们被称为是BAT之后迅速崛起的中国互联网新贵。
1、
人们给了太多的赞誉给这些在互联网行业创业的富豪们,徐新甚至夸张地称赞王兴在上市当天感谢乔布斯的言论是“特别可爱”。
“是不是?”她还反问对方,语调就像是一位妈妈热情地向外人毫不吝啬推销自家孩子的优点,就差没有笑盈盈地抚摸着王兴的光脑袋了。
当然徐新的确有资格这么做,这位重庆阿姨在这一轮互联网造神运动中,投出了京东、美团等重要企业,替华尔街那些手持美元的资本家们赚得盆满钵满。
2018年注定会是一个在中国互联网发展史上被标记的重要年份,一大批成长性的企业在这一年接踵登陆资本市场,而在此前,非公开市场的融资是这些企业获取资本的重要途径。
事实上伴随着这一波中国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而成长起来的企业中,包括滴滴、美团、小米、饿了么、摩拜,创造着比前辈们更令人瞠目结舌的融资记录,这是中国第一代互联网人无法想象的数字。
但同样这些靠资本催熟的企业,又不得不在“寒冬”来临前匆忙兑现足够的回报给投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美团、小米们不惜降低估值“早产”上市的重要原因。
美团上市时,腾讯作为第一大股东又以“基石投资者”的身份掏出了4亿美金,此次美团的基石投资者一共认购了约15亿美元,占到美团IPO总规模的三分之一左右——这个比例远远高于小米的十分之一左右。
你可以说这是投资人对美团的“坚定”看好,但市场的解读声中,“护航防破发”的支持者并不在少数——毕竟小米的破发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2、
大众对企业家的感知很多时候并不是来自于他们的产品,这一点即使是在互联网时代依然如此,甚至随着企业公关技巧的日渐娴熟,民众认知的偏差反而在加大。
比如对滴滴,这家借助移动互联网平台发展起来的出行公司,占据了中国大部分的网约车市场份额——数据大到吓人,但这家企业至今也还没有给股东们足够多的回报,它的业绩也是亏损的,除非你卖掉老股,曾经在某一段时间里,兜售滴滴的老股像传销一样在饭局上流传。
而美团也一样。
这个问题的本质是,中国新一代的移动互联网企业如何才能通过业务去赚钱,而不是在投资人中间转圈。
这听上去是像是不懂“互联网生存法则”的苛问。因为在互联网时代,大家更愿意看到创业者描述有关“效率”、“规模”和“速度”的故事。可是这样的人,似乎已经不记得在世纪之交让很多人梦碎的“互联网泡沫”了——那些预言“下一个硅谷,下一个亚马逊”的评论员们并不需要为此负责。
王兴的人设在上市前夕得到极大的改善,之前他被描述成“楞”或者“敢爱敢恨”——他公开和阿里决裂,后者曾经是他重要的投资人;在上线网约车业务还前能和程维若无其事地约饭;在早期和投资人打交道时,并不愿意买账。
但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聪明”的王兴,一个顶尖的“深度学习”者。
这符合王兴和美团的生存状态,因为到目前为止美团的对手们从来没有放弃过抵抗,或者说并不服气。
#p#分页标题#e#在酒旅业务上,携程的根基已有多年,出行业务上,滴滴已经是事实上的一家独大了,而外卖业务方面,换了帅的饿了么几乎是用整个阿里的资源在对抗美团,“夏季战役”成功地夺回了数个南方重要市场。
这个时候,美团需要一个强势的、快速奔跑的王兴,这是业务的实际需求,也是资本市场的期盼,但此时39岁水瓶座的王兴,能否一手应对业务挑战,一手应对资本市场的要求?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差事。
事实上,在港股市场上,投资人对一家无法盈利的公司能抱有多长时间的耐心,依然是一个未知数——散户认购匮乏、股价的徘徊似乎暗示了命运的忐忑。
3、
1994年的情人节,一家叫做“联想”的企业在香港证券市场上市,已经50岁的柳传志在这一年确立了自己在公司的绝对核心地位,曾经的搭档倪光南在第二年黯然下台。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张楚在这一年的香港红磡体育场和他的摇滚伙伴们击碎了软绵绵的流行歌曲,而在联想集团,“孤独”的柳传志顺利地开始贯彻他的“贸工技”路线。
单独地评价“贸工技”和“技工贸”孰优孰劣其实并不公平,如果放在结果导向论的企业竞争中,联想集团后来的发展境况也证明了柳传志策略的正确。
但不可否认,这并不是一条能长赢的道路,虽然至今柳传志依然不愿承认,但联想确实正在失去自己的位置——在做强和做大的选择上,中国的企业大多愿意选择后者,“教父”柳传志亦是如此。
中国的互联网企业并不是孤立地存在的,把他们放到中国这一段并不长的现代企业发展史中,他们同样具有典型意义。
不过他们的声望比上一代的传统行业企业家要高的多了,想想看现在的财经商业论坛上,还有多少机会是给李东升、张瑞敏他们露脸的,程维甚至周鸿祎这样的人,只要愿意开口,都能成为媒体的头条新闻。
夸张地说,现今互联网的CEO们有时候更像是五四街头的讲演家,而不是想着法子赚钱的商人。
对互联网企业家没有多大好感的许知远讲过两个历史细节。
他说,19世纪后半叶,美国卷入了一场铁路投资的热潮中,这是一个我行我素的海盗式的个人主义时代,形形色色的冒险家、贩子与无赖匆匆建造了两倍于实际需要的铁路,铁路的股票价格从迅速攀升到一落千丈。“1865年至1895年之间的这代人早已被抵押到了铁路上。对于这一点,最清楚的莫过于他们自己。”历史学家亨利·亚当斯后来评价道。
第二个插曲来源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一次谈话中,好奇的发问者逐一询问那些见证人在各自战争中做了什么,其中一位的回答平淡却极富震撼力:“我活了下来。”
4、
谈论王兴和美团的上市,我们更感兴趣的是,这家企业在过去的8年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如果置放于更广阔的历史语境内,他们又具有何种意义?
这一代的创业英雄们怀抱着的时代是一个幸运的时代,像王兴,张一鸣,或者程维,他们并不是为了生存而去投入自己的热情,他们的使命感比王石、柳传志们更为强烈,他们也更容易实现自己的抱负。
但问题在于,他们也是被资本绑架的一代,初心如何与资本长久地结合是一个历史性的命题。张旭豪对着代表阿里的蔡崇信拍桌子,事后他说,“你跟老婆相处也会有摩擦,但是你不能说你老婆是个坏人。”
强势如有硅谷钢铁侠之称的马斯克,也无法平静面对来自证券市场的压力,他声称要将特斯拉退市私有化。“公开使得我们受到季度周期的影响,这给特斯拉带来了巨大压力,要求我们做出符合季度收益的决策,但不一定符合长期利益。”在给员工的公开信中,马斯克写道。
今年5月的一次财报电话会议上,面对分析师有关特斯拉更多财务和未来发展的询问,马斯克直接发飙,称他们的提问无聊且愚蠢。
#p#分页标题#e#曾经在美团,王兴手下最重要的大将是来自阿里的“阿干”干嘉伟,他帮着王兴建立起来强大而凶悍的地面部队,但现在这个位置或许属于陈少晖,他来自于腾讯,他是首席财务官。
已经有不少人将今年中国互联网企业的密集上市称作是“早产”,美团和王兴是不是得到了一个正确的时间,没有人知道答案,但毫无疑问,徐新们急于得到的是果实。
王兴的另一个“恩人”包凡精准地描述了投资人和创业者之间的关系,他说,“他们(创业者)是我们的英雄,我们是他们的拥戴者和代言人。”包凡所在的华兴资本是中国另一家顶级投资机构,同样也在这一轮的互联网造富运动中获得了夸张的财富和威望。
我们试想一下,作为英雄的王兴和代言人的包凡,时光过去三十年、五十年之后,谁会被记住?或者其实两者都不会被记住?
就像谁还会记得步鑫生,记得年广久呢?除了像我这样酸溜溜的写作者。
“每个人都活在这个梦里。”已经发胖成“仙”的窦唯早在20多年前就唱出了某种人生的真谛。2018年9月20日 17:04分,王兴在饭否上写道:好棋手通常都知道并接受自己同时也是更大棋局里的棋子。
此时距离王兴在香港联交所大厅敲响那面硕大的锣刚刚过去6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