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芳有一本短篇小说集叫做《孤独深处》,她在这本书里提到说,节日本身没有意义,就是一个时间点。但是节日让全体人在同一时间举行同样的仪式,做同样的祝福,从各自不同的事务中抽身出来,感觉彼此是一体的。这种同一性的认同感,正是人类群体凝聚力的来源。
对中国人来说,春节就是节日的集大成者,丰富的传统文化和仪式表达在此间得到彰显。而“看春晚与聊春晚”之于春节,则是36年来除夕之夜不可或缺的一个仪式感。不管我们是想要回答1988那年春晚,岁月为我们埋了什么彩蛋,还是想回看王菲那英《相约九八》,亦或者追忆奥运年体育上春晚,皆因为春晚承载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娱乐和审美。
近几年,移动互联网浪潮改变各行各业形态的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人们对春晚的认知维度。套用一些说法,我们甚至可以认为春晚即场景,春晚即媒体,而在传播仪式感之下,春晚其实更像是个“社交媒体事件”。最大的表征就是,一定要看春晚,否则你会看不懂微博;一定要看微博,否则你会看不懂春晚。
从任鲁豫C位,窦靖童微博炫妈,贾玲穿山寨湖人队篮球服,李思思和那英的眉毛,王菲的洗碗手套等等,都是微博上由节目延伸出来的话题。
各路解读高手都没有放过春晚这个IP,比如民谣圈在热议李志的《你离开了南京,从此没有人和我说话》被蔡明小品引用了,互联网圈则发现贾玲衣服像是披着美团外卖和饿了么外卖制服的百度外卖员,体育圈球迷发现贾玲是在低位背打致敬科比,二次元圈觉得蔡明在cos《银魂》造型,营销圈大拿杜蕾斯又出手了……
当然,最大的话题点还是歌曲上,毕竟从《我的中国心》、《冬天里的一把火》到《时间都去哪儿了》,春晚一大特色就是脍炙人口的金曲。今年,乐坛天王周杰伦再战春晚舞台献唱《告白气球》,歌声和表演之外,刷微博才知道,魔术场景里有一个咖啡屋,而这家咖啡屋的总监就是周杰伦的老婆昆凌。网友笑称,恐怕只有周杰伦敢在春晚舞台上悄悄打广告。
而王菲和那英20年后的同台更是回忆杀,两位至今仍旧活跃在华语乐坛的歌手记录了至少两代人的青春。“衣锦夜行的燕公子”在微博说,还可以爱王菲500年。
当然,用户的反馈,在传统主流媒体把握话语权的时代,也是存在的,但囿于传播机制,或多或少造成了知识壁垒以及社会场景的隔离。在传播重心下移、人人都是创作者的今天,趣味读解所引起的传播影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好的二次创作会通过微博、微信群、朋友圈等社交体系产生指数级扩散。在社交媒体影响下,春晚其实经历了节目IP、文化IP到社交IP的转变。
正因为社交媒体本质上是网络公共空间,其信息环境为社会行为创造了新的媒介场景,信息传递以即时性、互动性、共享性以及场景融合趋势,形成了一种参与度更高、互动性更强的开放式信息系统。也正因此,春晚在有了电视屏+手机屏加持之后,赢得了更大范围的传播。
《媒介事件:历史的现场直播》的作者丹尼尔·戴扬和伊莱休·卡茨认为,与一般的电视节目、电视新闻、甚至一些重大的新闻事件不同,媒介事件是“对电视的节日性收看,即是关系那些令国人乃至世人屏息驻足的电视直播的历史事件。
戴扬和卡茨指出,典型的媒介事件需要由组织者、电视台和观众三方合作完成,“每个方面都拿出相当的时间和其他投入才能使一个事件顺利地成为电视事件”。
当然,这两位作者全面、系统提出这一理论的时候仍是电视媒介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年代。但看起来,这一理论运用在电视社交的年代似乎更为贴切。比如说,我们愿意坐在家中与亲人共享年夜饭一起看春晚,但同时我们也对春晚背后的故事、揭秘产生兴趣,无数个家庭和春晚一起构成了新的春晚含义。
30余年来,作为负载着传统和时代双重主题的央视春晚,其中当然不乏具有丰富内涵、深远价值的优秀作品。1983 年的歌曲《乡恋》、1995 年的小品《如此包装》、2005 年的舞蹈《千手观音》、2017年的致敬老红军等等。如果要说2018年最大的记忆点,那应该是的点亮“中国赞”。“春晚+微博”通过大V+草根实现社交式互动式传播,为网友们提供歌舞、娱乐、追星、互动、吐槽、抽奖等各种素材。年轻用户或许不会看电视、对春晚没感情,但如果他们关注的明星、大V、好友们参与到春晚相关话题中,春晚仍然会抵达他们的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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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鲍德里亚所说,我们身处后工业时代,消费的不仅仅是物的实体,更多的是物背后的意义、文化等附加物。在后现代主义消费思潮下,受众开始关注节目主题内容之外的一些信息:从人物表情到服装发型、从舞台布景到台词设计、包括吉祥物等等,他们都能从中挖掘出新的内涵,并通过制作表情包、编写另类解读,创造出更为丰富的娱乐价值。
在娱乐、游戏和红包中,我们又经历了一个春晚。同春节一起,节日仪式感甚至已经成为了维系中国人情谊的最佳途径之一。后春晚时代,文化的参差多态才是传播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