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 Brainstorm TECH 活动上，《财富》杂志都会请来许多「财富五百强」的高管，以及时下全球科技行业最热门的创业者们和投资人们，大家齐聚一堂，一起探讨时下最热门的科技趋势和商业动态。

在今年的 Brainstorm TECH 2018 上，极客公园创始人兼总裁张鹏也受到了《财富》杂志的邀请，前往阿斯彭的活动现场参与交流。

在活动第一天的下午，话题公司 Uber 的新任 CEO Dara Khosrowshahi 首先出席并与活动主持人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对谈，在对谈中他谈起了上任近一年来对 Uber 企业文化的改造，以及 Uber 日后最为看重的一些关键业务，除此以外，Khosrowshahi 还在现场回应了有关其 COO Barney Harford 的一些问题。

以下是 Fortune 活动主持人与 Dare Khosrowshahi 的对谈全文，经极客公园整理。

（F：Fortune 《财富》杂志；D：Dara Khosrowshahi）

F：非常感谢 Dara Khosrowshahi 能来，很荣幸邀请到你。

D：我真的想在介绍里加些其他的话，我不只是收拾残局，Uber 的资产、商业和团队都是非常出色的，人才水平也非常高，所有的媒体都只聚焦在了负面的事上，但这也是非常大的一个机会，经历了多事的一年后也很好。

F：我很欣赏你所说的，我们也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聊聊这些事，但我们还是先从残局开始聊吧。让我们尽快处理掉残局这个部分，先来问个问题。通常人们问我的关于 Uber 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觉得一个公司的企业文化定型之后，还有改变的可能吗？

D：当然可以，绝对可以。你可以改变，但不会很快。企业文化不是一夜之间建立起来的，所以也不会一夜之间就改变。Uber 的文化里有非常非常多优秀的部分，所以我想说我们不应该全部改变，比如，像高速且非常高效去处理事情的能力、主人翁意识、敢于下大赌注、思考大格局等等。这些公司文化里的关键点是我觉得应该主动保留下来的。

但也有一些公司文化会伤害到我们。比如公司成长的心态，不计成本谋求增长之后带来的影响，确实有些不合适的现象，我在试着修复它们，这需要时间。而且我觉得如果你去看我们是如何做的，而不仅仅是怎么说的，你就知道，怎么说是一码事，但作为一家公司，怎么做、做了什么、如何组织、如何沟通，为自己的行为负了怎样的责任……作为一家公司，我可以说我们现在的行为方式是信守着我们「做正确的事」的规范之一。当然，我们也没能面面俱到。但当你看到我们运营城市里的合作伙伴们正在认同我们所做的一些工作，比如在伦敦的（合作伙伴），这些工作在持续进展着，不会结束。

F：我转述一下你对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你谈到了 Uber 公司文化积极的特质，那些引述的 Uber DNA 里的特质，也有像你说的负面的特质。你似乎是在说你们会颂扬和强调那些 DNA 里积极的特质，并通过正确的方法，指导着去消磨不好的一面。

D：我认为部分时间沉淀下的 DNA 是可以改写的，但这需要时间，而且过程也不会很平稳。好在当我和员工谈到指导方针时，当我和在实地工作的人交谈时，他们和我们自己都相信我们是一股向好的力量。我们是民主化运动，我们在成为城市里的每个人的交通方式，不仅仅是市中心，也包括郊区的人们。我们给上万人提供机会，在全世界范围内去推动他们的职业生涯，并参与构建在我看来是当下全世界最令人兴奋的业务之一。随之而来的就是责任，我认为我们会慢慢地但是确定地从道义上感同身受。

F：替你的前任（CEO）说句公道话，你第一部分说的不是什么新鲜的观点，那些是 Uber 的立命之本：提供工作机会，改变出行方式。

D：是的。我进公司的第二天，我去和员工聊公司的情况时，我觉得最艰难的事 是，员工对公司和他们日常工作的描述，和媒体所报道的截然不同。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报道，而是我们必须担起责任，并不是说这只是 PR 的问题。绝大多数的 Uber 员工都想去做正确的事，他们在寻求新的领导班子。我觉得我们正走在这条路上，这需要花些时间。但我反观过去，我和其他一些高管进入公司。嗯，它从根本上在变好，发生了很大变化，而且是在一些好的基础上变好并且弥补了一些不好的方面。

F：关于这个问题，你曾对 IPO 有个清晰的目标：在 2019 下半年完成 IPO，那你觉得什么时候你可以完成「大体上 Uber 公司文化被修正了」这个目标呢？

D：我觉得文化构建是没有终点的，我的目标也不是来修正它的。我想和团队打造出一个世界上最棒的公司，如果我只是修复了公司文化，那我其实是没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是有很多东西绝对需要被修正的，但它是持续推进的，而且我们绝不会满足于此。

F：我再聊最后一点，近期你们的 HR 突然离职，批评你作为 CEO 雇用的 COO，包括今天 EEOC（公平就业机会委员会）的介入调查。可以客观地说，Uber 在文化上还有很大要提升的空间吗？

D：呃，首先我要说明这些情况都是非常不同的，EEOC 的事我不能谈论太多，但它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在这个节点上，碰巧出现了。我不想让人们去解读它，它的背后有更深层的故事。我不喜欢这些故事出现在媒体上。今天早上，我和全体 Uber 员工开会，我在想我要和公司说些什么，我本来是打算进门后去抱怨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之类的。但我想了想，新闻中折射出的是一种征兆，这个征兆是我们公司各个方面并没有真正达成信任，我们不仅是要在外部做正确的事，在内部也是一样。

我们在外部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但我反观自己和公司内部，我自我批评以及我的团队自我反思首先发现的就是，因为一切都在推进，我们还要应对许多额外的挑战，我们本应该在内部做的工作非常不足。我今天早上还说，有时候需要打自己一拳才能让自己清醒，这是很苦的一周，但也是罕见的激励。我认为我们绝对有办法，我是不得不面对这些事的那个人，我也不想发生这些事，我不在是指责那个泄密者，对此我全权负责，我希望明年在的这里时，可以会有更加更加好的故事讲出来。

F：我很遗憾，华盛顿的媒体都只苛责于你，但 COO Barney Harford 的工作还很安全。

D：是的，有的指控被驳回了，我们在非常严肃地处理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事，特别是对高管们，我们不会通过媒体来走这个流程，而是用正确的方式走流程，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们会走正确的流程来处理。

F：不置可否。你描述的 Uber 一个作为公共交通的平台，你形容其为交通业的亚马逊，你跟大家讲一下这是什么意思，Uber 最大的愿景是什么？

D：我们想把 Uber 打造成一个从根本上服务于任何人，帮助他们从一个地点到另一地点的平台。我和一些人聊过，汽车之于我们就像书之于亚马逊。亚马逊得以建立起了一套无与伦比的基础设施，起初正是背靠图书业务然后再进军其他领域，你会看到，未来的 Uber 也是这样，第一类是汽车，然后团队漂亮地做出了 Uber X，随之再加入其他业务，我们现在在涉足的新门类就是餐饮，也就是外卖，它增长非常迅猛且我们有非常非常大的机会。

现在你看电动自行车和滑板车很多新鲜玩意，我知道这些报道已经铺天盖地了，但我实际上认为这只是个开始。这是新技术的开始，随着电池技术和全世界外包制造的规模成长，你将会看到，在城市范围内个人出行领域非凡的创新。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们投资了电动自行车，我们和滑板车生产商达成合作等等，我们还在寻求和城市里提供交通服务方的合作，像是公交系统，甚至地铁的系统。你将会有即时且真实的数据以及一键操作的支付系统，最终我们将把一些合适的技术引入到其他传统的交通领域，比如动态定价或动态可调整的路线。

所以我认为我们有这么多的可能，到目前为止我们也只是做了一种交通方式而已，我们希望在城市基础上引入各种不同的交通方式，把他们连接起来将会产生不小的效果。所以作为一个个体，你总能在时间、便利度、隐私、成本上做权衡，无论去哪里，我们都能为你提供不同的选择，你来决定用什么方式去什么地方。

F：据说你又对出租车感兴趣了吗？

D：没错，因为这是个点到点的业务，我认为现在出租车在世界上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尤其是像一些地区比如日本，那里这个行业很强势，对我们来说也有很大的市场。

F：听说你们将再次和出租车进行合作，这是真的吗？

D：当然是真的。我认为世界上有很多地方，包括像日本这样的市场，出租车行业是很强势的。但同时，只要在一个地方有某个实体或组织，无论这个实体是司机、车队、还是出租公司，只要他们需要由我们的商业模式所带来的巨大需求，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我们商业模式的优秀之处在于，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东西让我们感到恐惧，那就是汽车的高保有率。当你把我们和 Lyft 在美国的生意加在一起，我们驱动的出行肯定连全美出行量的 1% 都不到。但当通过 Uber 出行的费用持续下降，如果我们继续推动人们拼车，把超过 1% 的人都带到我们的平台上来，车辆运行的成本就会持续地下降，我们要对抗的就是城市的车辆保有率，如果这件事能够顺利地发展下去，今后由我们驱动的出行可能就会从 0.5% 变成 20%、30%，这是为什么我觉得这个行业才刚刚起步的原因。

F：在你们 IPO 之前，你们需要一个 CFO，你们现在是否在找 CFO 上遇到了一些困难？

D：我们正在走一个很长的流程，来保证我们能够将搜寻候选人的视野放得足够广，来最终找到一个 CFO。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但它也保证说我们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我在这件事上会非常挑剔，我希望有一个很好的 CFO 来带领这个公司，做好上市以及之后的事情。目前我们也已经有了几个相当不错的候选人。

F：对 Uber 来说，赚钱这件事重要吗？你们去年亏损了 40 亿美元，解释一下你们的策略。

D：对我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现金流」，因为在我看来，任何一家公司在商业模式上都不应当过分依赖外部的资金来扩张自己的业务，无论是私募的还是来自公众的资金。所以相比于「利润」，我更看重「现金流」。当然，从长远来看，一家公司要获得盈利也是非常重要的。

但当你去观察我们进入的每一个城市的「微经济（micro economy）」体系，即使我们在与其他公司竞争，但我们长远的「可盈利性」还是很好的，当我们进入一个城市，我们还会做外卖和共享单车，这些业务不会很快就能盈利。但当我们把不同的业务有机地结合起来，我相信这种业务模式会是令人信服的。那个时候我们也可以考虑上市。

F：对于 Uber 来说，拥有自己的无人驾驶技术，真的很重要吗？

D：我们相信，在目前，整个无人驾驶技术的商业化程度还处于早期阶段，我们在内部架构上存在着优势，团队能更好地开发这项技术。因为无人驾驶技术的开发，在全世界范围内，对任何一家公司来说都是具有挑战性的（对了，这件事最终一定会有人成功，无论是 Uber 还是行业内的其他公司），这是一项可以从车祸中挽救成千上万人生命的技术，可以节省数十亿记的时间和花费，所以从工业角度看，这一定是个好项目，值得我们去挑战。

但在我们会去发展这项技术，把它商业化，因为我们本身在城市中的业务就需要这个东西。我们能将这项技术，以其他公司不擅长的方式商业化。在无人驾驶技术发展的早期，我相信需要我们在技术层面保持一个开放的状态，与其他公司进行合作，所以我们不会在这件事上很封闭，也会保持向行业内其他公司的开放态度，和他们保持一个活跃的讨论。

F：你也说到你们的优势和重点在于将无人驾驶技术商业化，那为什么不直接从其他公司那里购买或租用这项技术呢？

D：我认为这也是我们会考虑的角度。我也不认为 Uber 会成为无人驾驶领域唯一的方案提供商。无人驾驶未来会有一个「网状」的机制，Uber 会是这张「网络」上的一份子。

F：我们发现 Uber 最近对共享滑板车公司 Lime 进行了投资，能不能就这件事分享更多细节，Uber 如何看待这次投资，如何看待共享滑板车行业，这和 Uber 在外卖、在全球化扩张上有什么联系？

D：我同意你说共享滑板车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如果你退一步来看待这个问题，全世界有一半的人口都居住在城市中心，并且在未来将增加到三分之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但没有哪个城市愿意看到城市里有更多的汽车，因为你考虑到城市本身的规划和架构，它们并不能应对过多的汽车行驶在路上的情况。而当人们的通勤距离仅仅是在 3 英里以下的时候，驾驶汽车进行通勤无论是对于汽车本身还是城市道路来说，都是一个很低效的方式。

所以当我们看到共享单车、共享滑板车（以后会有更多形式），为 1-2 个人在城市的短途通勤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方式的时候，我们认为这种形式在未来的 5-10 年会迎来快速的发展，我们也认为这种对工具的高效利用方式应当被推广，应当得到发展，而不是去哪都开车。在过去的 35 年内，城市交通方式一直都没有发生什么深刻的改变，而我们相信通过与其他公司在这件事上的通力合作，能够推动这种变革和发展。

F：去年 Uber 进入了更多的海外市场，你们如何看待这种拓展以及转变。

D：我们进入的是那些我们认为自己能够赢得这个市场的地区。基本上每一个我们进入的市场，长远来看我们都可能在这个市场中占据有利地位。所以印度对我们来说是很关键的市场，中东、非洲也是。我不认为在这个时间点我们扩张的速度太快了。在这些市场我们不只是能推出打车服务，我们也可以将共享单车和滑板车这些新技术带到这些地区，在这一片巨大的市场中，我们可以同时是激进而稳妥的。

F：但 Uber 在中国、东南亚和俄罗斯都没有取得领先的市场地位，你们要如何说服非洲、中东、印度，不重演之前的情况？

D：我不会试着去说服他们。而是花时间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

F：在你加入 Uber 一年前，Uber 启动了 Uber Elevate 项目，现在你执掌 Uber 之后你如何看待这个项目，以及你将如何将这个概念项目付诸实现？

D：是的，飞行出租车。我们正持续对这个领域投入，也对 Elevate 这个平台感到兴奋。就像我们之前讨论的，我们认为城市如果单纯只依赖于一个二维结构，是没法满足人们日渐增长的交通需求的。所以这种在交通层面的立体结构、三维结构，在未来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商业需求，无论是住宅还是商业建筑。所以我们相信电池技术、飞行汽车技术的发展会让 Elevate 项目在 5-10 年内商业化。我们希望这个项目在商业化的时候能够有足够大的规模，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正在和一些伙伴通力合作，保证相关的设计不是仅仅为富人打造。同时也可以真正影响到城市里更广大的人群。

F：Elevate 的开发非常昂贵吗？这方面 Uber 是不是花费了很多资金？

D：我们花了很多钱在这个项目上，但我们并没有自己来开发那些飞行出租车，而是跟其他的一些人合作，目前主要的资金是在设计上，但最终大头的资金还是会花费在这些汽车的制造上。

F：UberEats 需要跟那些不只是送外卖，而是可以送一切的服务进行竞争，你们会将 UberEats 拓展到其他的更多品类吗？

D：我们正在考虑其他更多的品类，但就当下来说，单单外卖这一个品类所蕴含的商机就已经非常巨大，所以我们目前会把精力集中在送好每一单外卖这件事上。发展其他品类会导致我们集中在外卖上的精力被分散，所以目前我们暂时认为外卖是最重要、优先级最高的。

编译：放开那块小年糕、Jesse